ELFARON

星辰猎手

【Bennson】笑(上)

我讨厌jason的笑。
bennet隔着一整个班窥视他,心里想。
他总是这么开心。
和男生勾肩搭背的时候笑,友好地和女生谈论那些他没多大兴趣参与的东西的时候笑,在讲台上做duty report的时候笑。
现在我搬到另一个窗台底下,和jason隔了一个太平洋那么远。
他在阳光明媚的美国西海岸,我却搁浅在刚刚结束雨季,干燥而炎热的深圳。
同样是窗边,同样是海滨城市,但是一切都太不同了,他想。
无时不刻地,在一切重要不重要的课上,他都能毫无障碍地在脑海中描摹出jason笑的模样。
平淡无奇的五官在平淡无奇的脸上组合起来是令人难以抵抗的亲和力。对小心翼翼观察自己的表情的女孩子们可以这么说,也足够了,十足的友人口气。亲密而讥诮但不失中肯的评价可以堵住她们探寻的目光。
但是——bennet移开黏在jason侧面的眼睛,他们坐在同一排,保持不被人发觉的程度窥探他,实在太难了——真的能仅仅保持朋友的距离,不在课室以外无穷无尽的二人时光中透露出让人怀疑的蛛丝马迹吗?
他真的不敢保证。

球场上猝不及防的亲密接触,两个人都汗津津的,肌肤相接,先是触到汗液而滑开,然后在干燥的一片上胶着。同样灼热的体温和柔软光滑的皮肤,bennet还来不及仔细咀嚼这份偶然的恩赐,jason就灵活地再度离开他的身体周围,追逐橙色圆球的下一个落脚点。jason还在视线内——就像此刻——只要看得到篮球,锁定在它身上的视线一定有一道是他的,也是他的。jason和球都还在场上,但他已经失去了兴趣。他知道这一节已经接近尾声,比分拉得太大,他把这归咎于自己的absent-minded。
哨声吹响了。
bennet转身走向长椅,去拿他的,也许是jason的,他们的毛巾。jason总是有意无意地忘带毛巾,但是他一定会有一条毛巾,等待着被男孩子们的汗液浸湿。
jason从后面接近了,bennet努力不表现出因为在意而无法抑制的僵硬。jason的手抬起来,虚虚划过他的圆寸,落在他的汗湿的肩膀上。他在嫌弃我的汗,bennet想。jason喜欢他的圆寸,喜欢他长着圆寸的脑袋,他知道。但jason不喜欢他。他无比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原因很简单,就和他不喜欢jason(和他的笑)一样。
bennet转过头,看到jason正露出一口白牙,那是在男孩子堆里的恰当表情,爽朗地笑开,小麦色的风情。那不像他被女孩子包围的时候,抿着唇笑,比起学生更像是穿着燕尾服的绅士。
于是他也咧嘴笑了。豆豆眼,鲜红的嘴唇,他从jason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但是jason收起了笑容。
“借过。”他叹了一口气,说。
jason伸手越过bennet的肩,抽走了包里的毛巾。海军蓝,是jason的毛巾的颜色。jason弯腰在长椅上坐下来,bennet收拾一大堆包,勉强腾出一个挨着jason的位子。他们之间隔着jason的书包。
jason支着下巴看他擦头,反手拧开一瓶运动饮料递过去。bennet顿了顿,伸手接下,毛巾还半搭在头上,模样颇滑稽。jason的手指头动了动,没有说什么,又拧开另一瓶喝了起来。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剧烈运动后的潮热和欣快的无力感填满了一小段沉默。

Bennet!
bennet猛然回神。是班主任的语法课,被点了名字。我走神了,他想,我刚刚在想jason,他递过来的饮料。频繁地翻阅这些回忆总会使它们更模糊,留待想象力增减许多细节。
jason和他不同,男孩子气之外,有一种专属于成年男性的……疲倦。
他和女孩子们想的不一样,他不是时时刻刻都保持着唇角上钩,划出微笑的弧度。只在jason决定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看到他的人,不会发现jason面对作业时紧皱的眉心,像在处理公司的财务报表。他很适合做企业高管,高定西装,细条纹领带,精致的领夹——可能是某个师妹或者女性后辈送的,他没资格给予的关心和暧昧。
pjason常常屈起单肘落在桌面,流畅的肌肉线条挡住了他的视线。但bennet不用看也知道他在深呼吸,保送班的日子比高考班难熬。
同样是数着日子捱,bennet恨不得快,也恨不得慢。期待七个月假期里总有那么零散的一个半个月里可以常常见到jason,约他去看电影打球。bennet喜欢深圳湾体育馆,蓝色的泳池波光粼粼,总让他想到不远处的海。
在海里游泳,游累了坐在礁石上吹风,皮肤上留下一层白色晶体,那是盐。然后他们会冲澡,踢踏着拖鞋回到客栈。温和的晚风,带有余温的水泥路面,他们也许吃一根冰棍。
然而他们不得不在体育馆门口的地铁站分头回家,湿润的水汽还残留在jason的鬓角。地铁站里灯光明亮,人们行色匆匆。他们目光撞在一起,jason躲开他的视线,他也移开眼睛。jason的耳垂,脖子,还有chin。
嗨呀,不要盯着面试官的眼睛看。然后jason扬扬手,他也扬扬手,
“走了。”

“走了。”
五年之后,jason在浦东机场也朝他扬扬手,说。
jason个子高了很多,他也一样。那时是冬天,jason穿一件驼色夹克,里面一条英伦V领毛衣,看起来颇书生气,让bennet无法自制地联想到他在大学的时候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样子。他没看过,jason也没有多提这件事。jason那时候落选了。
四月二十三号,星期四。他们很少在微信上用语音聊天,但是那天晚上jason拿着啤酒一个人在阳台说啊说,bennet就安静地听。他不是不知道jason的不痛快。jason不习惯喝生啤,太涩。他开了一瓶RIO,又开了一瓶。凌晨三点,bennet发消息,好多条,jason没有回复。
第二天早上七点,bennet起床上早课,jason没有回消息。
早上九点,jason的室友发现jason趴在阳台上吹了一宿冷风。他发烧了,烧得很厉害。他的室友们把他拉到了市医院。
肺炎初期,轻微酒精中毒。
中午十二点,jason在病房想起自己不翼而飞的手机。与此同时,bennet上午的课上完了。他反复确认消息,jason仍然没有回复。他走出课室,四月末,北京的暮春,气温合宜,他穿一件长袖衬衫,踟蹰在开始落花的校园。
下午两点,bennet翻到jason同学的朋友圈。当时他加了jason的舍友的微信。他模糊看到医院的字眼,他划了过去。看了四五条大四学长学姐抱怨劳资合同的动态,他往回划,看清了那条他略过的朋友圈。
然后bennet在当天晚上七点坐动车去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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